乡村行: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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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uébec省有一条美丽的乡村公路,形成加东最神奇的画廊;她是圣劳伦斯河的恋人,她如此深情地爱上了那条大河。于是蜿蜒依偎,不离不弃,牵手入海。大西洋是他们爱情悲剧的高潮。我目睹了那壮美的终结,看见了人间爱情在空中突如其来的断桥,见证了大河义无反顾的移情大海,留下那条公路望洋兴叹,泣血折回。我对人间的情分及其宿命震撼不已。这条路就是132号公路,没有穿行过132号公路的人,可以说没有到过魁省。2009年8月28日,我带着要背诵的圣经经文,出城向东,沿132号公路信马由缰,这是酷暑刚刚消退后的一个美丽午后,水远山长,鸟语花香。

每次从国外回来,我都会进入Québec省广袤的乡村安息一天。这次从美国回来,我更需要到荒野去整理自己的奇妙经历,以便可以更清楚地面对9月秋来。从北京到波士顿,从春到夏,世界的繁华已尽;教会和社会的爱情,如同公路和大河的故事,令我心痛不已。有声音要我起来,到城里去。那是我童年的时候,听见过的声音。2009年9月1日,我将暂时告别自由传道人的生涯,到蒙特利尔华人信义会去侍奉。最近一段时间与神较力,我终于心悦诚服地顺服神的呼召,并为神预备的出乎意料的禾场惊叹不已。神的道路高过我的道路,神的意念高过我的意念,接受这样清清楚楚的启示,我走了很长一段路。

从美国出发的时候,我就有一种感动,要把自己全然献出来;我不是要去兴旺的教会,我要去相反的地方。于是到家中我就写了一封短信,辞掉了9月份在美国一个“神学峰会”的邀请。我在信中说:“我正惭愧地面对许多厚望,他们是神托付给我的,我应该尽心尽意去爱祂的小羊。世界并不是我所爱的。现在看来,我既没有时间预备讨论会的论文,也没有时间去参加讨论会了。所以我只能请求您们在基督里原谅我。我将尽自己一切的努力,在神学和教牧方面为主效命,以便配得上你们如此慷慨奖励给我的期望和关爱”。信发出后我就知道,我的选择是对的。C弟兄的回复使我再次相信,圣徒相通。

我继续向东,漫无目的地进入了一片草原。草原后面是两个清澈的池塘,上面有很多天使的鞋子——我是说飞鸟——轻松地跳跃着,然后静静站在水面上。再穿过这里的池塘,就是一片广阔的农田,农田的尽头,掩映着一个美丽绝伦的小村子。那里大约只有十几户人家,进村的公路没有铺设水泥路面,为要保护小村的自然环境。村后是碧蓝的小河,细数着这两岸的头发通向远方,没入天际。蝴蝶与红蜻蜓,野鹿和小鸟,野花和庄稼,那是白云下面自由玩耍的孩子。久违的淳朴与热情,真挚的爱和信任,谢谢村里人给我带来的安慰,在人间。这真是我失落的村庄了,仿佛宝玉在梦中见过的黛玉,细看形容,与众各别。或是贾母,“一把搂入怀中大哭”。

我寄居过曹雪芹的村庄:“我们村庄上种地种菜,每年每日,春夏秋冬,风里雨里,那里有个坐着的空儿”(《红楼梦》第三九回)。海子进入《村庄》,走遍了每个角落:“村庄,在五谷丰盛的村庄/我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/珍惜黄昏的村庄/珍惜雨水的村庄/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”。中学的时候,我在王禹俘的《村行》里经历过那种悲伤:“马穿山径菊初黄,信马悠悠野兴长。万壑有声含晚籁,数峰无语立斜阳。棠梨叶落胭脂色,荞麦花开白雪香。何事吟余忽惆怅,村桥原树似吾乡。”在新法兰西广袤的天地间,每个小村子都围绕着一座闪光的教堂。进进出出的笑容里,传递着真正的乡音。很久很久以前,从巴勒斯坦东迁之后,如今,吾乡裂天而来。(任不寐2009年8月31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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